煤港之夜

故事为半虚构。

他不知道为何站在这个道口前。

“叮……叮……叮……”道口的看守员把栅栏徐徐放下，一台和谐电力机车刚从道口通过，朝着夕阳的方向驶去。事实上夕阳已经见不着了，只是向西边看去，地平线上泛着炭火般的红光，昏黄的天空也被密密麻麻的接触网切得细碎。

他不知道是否该通过这个道口。

他打开手机卫星地图，道口处在一个编组站的边缘，而这个望不到尽头的编组站，仅仅是这煤港的一小部分。

想到这里，空气中都有一丝焦炭的味道。

他没有通过道口，而是往站场里走去。路旁是一排低矮的平房，一些亮着灯，但大部分都没有，大概是工人们临时休息的地方。有那么一两个人从房子里出来了又进去，但都没有理会他。他像一个孤独的，潜入这夜色的幽灵，穿行在铁道之间。

“下午还阳光明媚，天一黑就冷……”

确实，下午天色还不错，那是一片海滩，冰冷的海水拍打上来，又逐渐褪去。山海之间，关城之下，颇有“秋风萧瑟，洪波涌起”之势。当然，他只是在沙滩上漫步，格局当然没有曹公那般大，心境也不若那般开阔豪迈，而全是萧瑟凄凉的悲秋之感。

“哐当，哐当……”，车轮与轨缝的撞击声突然划破寂静夜空，原来是调机推着一列空车进站。

海滩上没什么游客，他来这里，仿佛是来和什么东西告别。从包里摸出几张信纸，事到如今，信纸上的文字早已无法在他心里激起任何涟漪，他毫不留恋地把它们揉成团，往海里丢去。回过神来，只是太阳又稍稍西倾，海风又稍稍凛冽了些，喝了一口冰凉的矿泉水，舒畅了许多。

“那海滩风景真的挺一般的……”，他走到了几节敞车前，才意识到都是些空车，应该是从港区卸完了煤，暂存在这里。要不是空的，偷煤的贼也能不受任何阻拦地走到他现在的位置，这当然不合理。

“呵，那些能带来温暖的东西也都失去了吧，剩一堆空壳在这里。”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
站场中间那一排探照灯把天空照的苍白，他愈发感觉到冷，便掉头往回走去。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最初的道口，而后继续往外走。渐渐地，商铺与高楼的灯光、路边餐馆诱人的香气，汽车驶过与行人交谈的声音都回来了，世界又变得有声有色。他很快就走到了大街上，正巧一辆公交车过来，他感觉方向是对的，于是就快步追过去了。

一块煤，能从山里被挖出来已经属实幸运，又被千里迢迢拉来这里。但这港口留不住它，毕竟它只是在这，被卸煤机从车厢里倒腾到货轮上，顺着海岸，被送到遥远的南方去。

当然，这美丽的海港城市也留不住他，衣服上那微弱的焦炭的气味，也迟早会被寒风吹散。待到他抵达下一个目的地时，他就如同从未来过这里，从未有过这煤港之夜一般。